前闻陈逆玉成,有窜犯皖南之说,恐适与景镇逆徒合并,虞我公应接不遑,方以为虑。顷得两次缄牍,知雄师外攘内守,恢恢有馀,可胜佩慰。
国藩在湖口小住十日,至九江守风四日,抵鄂当在中秋前后。湘事近无确耗,然宝庆之围已解,贼不能西向辰、常,自无缘更入巴蜀,倘敝军折而东行,则与雄麾合并,会有日耳。
复左季高
黄州接惠书,敬知一切战事、贼踪。中丞一疏,尚未得见,想咨未发耶?
贼悉南窜,蜀中无事,莫大之幸。来示谓救已残之皖,不如完未破之蜀,良有深意。惟整军教民,处处与察吏相关,非地方官行之稍久,难以收效。作客本难,作客于无贼之省则尤难。目下敝部无一统将,散钱委地,若果入川,贼至亦不能御。官帅既以会剿皖中入奏,且俟谕旨再定进止。萧、张两军请与籥帅商酌,遣一军来敝处。凯章有坚忍之操,而非将多之才,请令其募齐四千人来鄂,钤峰则不必来,待尊处定夺。有复信,弟再行咨札耳。
复葛睪山
国藩生平坐“不敬”“无恒”二事,行年五十,百无一成,深自愧恨,故近于知交门徒及姻戚子弟,必以此二者相告。“敬”字惟“无众寡、无小大、无敢慢”三语最为切当。君之祖与吾之祖,于此三语皆能体行几分。仆待人处事,向来多失之慢;今老矣,始改前失,望足下及早勉之。至于“有恒”二字,尤不易言。大抵看书与读书,须画然分为两事,前寄寅皆先生书,已详言之矣。看书宜多、宜速,不速则不能看毕,是无恒也;读书宜精、宜熟,能熟而不能完,是亦无恒也。足下现阅《八家文选》,即须将全部看完,如其中最好欧阳公之文,即将欧文抄读几篇,切不可将看与读混为一事,尤不可因看之无味,遂不看完,致蹈无恒之弊。
家叔性情最与家祖相似,家祖晚年适意事多,家叔则不适意之事多,望足下细心劝慰为感。
复易芝生
接到惠书,浣慰无量。
国藩昔年锐意讨贼,思虑颇专,而事机未顺,援助过少,拂乱之馀,百务俱废,接人应事,恒多怠慢,公牍私书,或未酬答,坐是与时乖舛,动多龃龉。此次再赴军中,销除事求可、功求成之宿见,虚与委蛇,绝去町畦,无不复之缄咨,无不批之禀牍,小物克勤,酬应少周,藉以稍息浮言,而精力日耗,目光眵昏,平生于古文辞钻研颇久,差有敝帚之获,而眼之所鹄,手不能应,心所欲为,日不暇给。自去冬至今,曾作文七八篇,罕称意者。《罗忠节墓铭》,久思一答尊嘱,因意兴少佳,亦姑置之。即先祖、先考妣神道碑,尚未能敬谨从事,终夜疚心。因念文章之事,究以精力盛时,易于进功。足下年力方强,志趣拔俗,宜趁此时并日而学,绝尘而奔,虽未必遽跻作者,而看、读、写、作四者,兼营并进,亦自有一番之功效。睪山亦有志之士,小儿舍侄辈得以步趋后尘,争相濯磨,则寒门之幸也。足下倘有意乎?
复刘霞仙
国藩于六月初,奉防蜀之命,以景镇未复,难遽撤动,而所部将才太少,难期高飞,作疏直陈,后以江西肃清,不得不移师西上。行至武穴,接官帅咨,已奏请会剿皖贼。顷奉谕旨,以川境可保无虞,即行进剿皖省,如尚未免有入蜀之虞,只可从缓酌量云云。是圣心并无成见,仍听外间裁酌。蜀中本大可有为之邦,惟国藩倦游已久,深惮作客之难;作客于无贼之区、周旋于素不相知之主人则尤难,以是裴回中立,未敢望剑南而西笑也。自黄州至武昌仅百馀里,而阻风已逾四日,俟与官帅商,恐仍当从胡、李、多、鲍诸公之后,共图皖中。更事日多,斯不敢为天下先耳。趋时之效,茫如捕风,亦稍稍倦矣。历年疚心之端,逐一补救,十已得其七八,如赒恤林秀三之家,而纂文刊碑于抚州殉节之处,亦近日一称心事。目光眵昏,老境日增,所学无成,不无感喟。
复胡宫保
日内应酬颇劳,趋时之效,茫如捕风,而身已惫矣。
得见汪梅村,洵积学之士,廉卿亦精进可畏。台端如高山大泽,鱼龙宝藏,荟萃其中,不觉令人生妒也。教舍沅弟于“恶巧”“恶盈”之外,又曰“天道恶贰”。贰者,多猜忌也,不忠诚也,无恒心也。舍弟顷有书来,谓动辄触此“三恶”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