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行道者修身要把守护灵魂和坚守大道紧密结合在一起,达到专气致柔的婴儿状态,关闭感官,纯洁心灵,知其雄,守其雌,永远保持质朴纯厚的品德,真正进入空虚无欲、清静无为的境界。因此,行道者异于常人,小心谨慎,犹豫踌躇,严肃庄重,温和可亲,虚怀若谷,浑朴纯正,寂寞恬淡,飘逸不定。因为理解自己的人很少,所以,只能“被褐而怀玉”。
2.为道者既要有知人之智,胜人之力,更要有自知之明,自胜之强,明白四达,知而不知。社会上宠之得失,辱之得失,都是因名利之类的身外之物而造成的后果,都会带来祸患,而行道之人无私无欲,清静无为,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,所以无论是得宠或是受辱,都感到惊恐不安。只有贵身爱身,抛弃私欲,才能远离祸患,承担大任。
3.行道者以“慈”、“俭”、“不敢为天下先”为三宝,就是把慈爱公平、俭啬收敛、谦下不争作为人生的法则,即“治人事天,莫如啬”。因此,从来“不积”、“不自生”,后其身以求身先,外其身以求身存,竭尽全力帮助他人,以求自我满足,所以,像天之道“利而不害”一样,人之道是“为而不争”。
4.事物总是互相依存,相反相成,“曲则全”是普遍法则,因此,圣人不自见,不自是,不自伐,不自矜,从没有“余食赘行”之类自我炫耀的多余行为,一切顺应自然。因为物壮则老,物极必反,所以,有道之人要像水一样,处于下位,柔弱自守,清静无为;慈爱真诚,滋养万物;以柔胜刚,以弱胜强;受垢才能为社稷主,受难才能为天下王。正面的语言如同反话一样。
5.物欲的满盈,声色的诱惑,奢华的奉养,必定给自身造成灾难和短命,因此,修身养生者必须“见素抱朴”,清心寡欲,俭啬收敛,功成身退,才能长保平安。如果过分看重名利财货,贪得无厌,不知满足,必然带来巨大的危害。所以,只有知足,才能不受辱;只有知止,才能不危险,这是修身养生者的妙道要诀。
老子就是这样将天道用来指导修身养生,要求人们坚持以慈爱、俭啬、不争三宝为准则,空虚无欲,清静无为,质朴淳厚,知雄守雌,小心谨慎,虚怀若谷,恬淡安宁,被褐怀玉,谦下收敛,贵柔戒刚,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,委曲求全,功成身退,以确立自己的人生观。
显然,《老子》的论道、治国、修身思想,是对杨朱“贵生”、“为我”、“全性保真,不以物累形”等学说的继承和发展。如果说杨朱侧重于摆脱寿、名、位、货的约束,强调个体生命的价值,是自我意识的可贵觉醒;主张从心而动,从性而游,还留恋着现实社会的当世之乐,进而提出“损一毫利天下,不与也;悉天下奉一身,不取也”那样极端、直率、偏执、露骨的政治主张,那么,老子则更具有韬晦自保的忧患意识,“知其雄,守其雌”,“曲则全”,向往“小国寡民”,以求避世全身,所以其思想更为深沉、彻底、激愤、坚定,其学说更为含蓄、隐晦、迷离、精致,充满了辩证思维,是对杨朱学说的理论升华和提高。正因为老子具有这样的深邃思想和辩证认识,所以他对黑暗社会的认识更为深刻,对严酷现实的批判更为尖锐,反映了一代哲人的社会良知和理论勇气,不仅在那个时代大放异彩,而且造成了深远的历史影响。
在理论分析上,老子论述问题,正言若反,委婉曲折,很少直言不讳,直奔主题。他充分认识事物产生和发展的两极,及其内在的变化规律,以迂回的思维方式和表述方法,从反面(传统的正面)立论,而达到自己的正面(传统的反面)目的;为圣人立论,而达到为己的目的。比如《老子》中“夫唯弗居,是以不去”;“为无为,则无不治”;“以其无私,故能成其私”;“夫唯不争,故无尤”;“以其终不自为大,故能成其大”;“是以圣人不为大,故能成其大”;“以其不争,故天下莫能与之争”等表述,表面上都顺应了传统的主流道德价值观(即弗居、无为、无私、不自为大、不争),实质上则在更高的层面上达到了贵生、为己、避世、全身的目的(即不去、无不治、成其私、无尤、成其大、莫能与之争),雄辩有力,令人信服。这样,表面上符合传统的价值观念,不致遭到统治者的攻击封杀,实质上则建立起自己反传统的宇宙观、社会观和人生观。这是老子对杨朱学说社会命运的经验总结,充分表现了老子的辩证思维和政治智慧,是比杨朱更为高明、更为睿智的贵生为己主义。
特别值得注意的是,老子学说本质上与杨朱一样,具有明显的否定君权的反传统倾向,触及到统治者的根本利益,显然与当时社会的主流观念相矛盾相冲突,因此孟子才咒骂杨朱是“禽兽”,大肆攻击,极力封杀;但是,老子却巧妙地应对了这个敏感的社会政治问题。他以玄虚抽象的辩证思维和正言若反的表述方式,来装饰其思想观念,钝化其价值取向,表面上为侯王统治者着想考虑,符合传统观念,实际上在巧妙隐晦的表述中使其反传统的思想合“理”合“法”化,从而模糊了社会的视线,得到各方的认可。他反复论述“有”与“无”的关系,并归之于无所不在、无比玄妙的道,提出“贵以贱为本,高以下为基”;“太上,不知有之”;“是以圣人欲上民,必以言下之;欲先民,必以身后之。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,处前而民不害。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”。可见,老子并没有否定侯王,而是在肯定侯王,只是认为最好的侯王,百姓“不知有之”而已;老子也没有否定有为,只是认为“无为”,才能“无不为”,那么,作为侯王又何必繁令苛政、劳民伤财、强行“有为”呢?显然,老子是在有君的旗号下大做无君的文章,在有为的命题中大作无为的论证。这样,他一方面向侯王反复赞美和申明“清静无为”的行为准则,使现实的人道能够归顺天道,从而防止统治者因胡作非为而带来祸害灾难,否则,就会“轻则失根,躁则失君”;另一方面自己又因此而避免了“无君”的罪名,取得了“无君”的实效。既然如此,还有谁会对老子学说怀疑谴责呢?还有什么理由阻止老子思想的传播流行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