奏为水陆各营会克巢县、含山、和州三城，恭折驰报，仰祈圣鉴事。
窃自官军迭克东关、铜城闸后，遂由望城冈攻复巢县，臣国藩于四月二十七日附陈大概在案。先是铜城闸既克，刘连捷与萧庆衍、彭毓橘谋，欲取巢县，必自进兵望城冈始。十六日，刘连捷率所部各营会合彭毓橘陆师、成发翔水师，分道并发。行不数里，诇知筲箕山麓伏有贼股，刘连捷恐为所乘，姑驻军以观其变。俄而贼已大至，一支由陈村来，一支由斩龙冈来，旌旗迷目，布满原野。我军整队御之，贼恃众悍，往来猛扑数次，互有损折。旋分贼骑掠阵而过，刘连捷知有狡谋，麾兵稍退。贼已半抄后路，适炮艇连樯驶至，彭毓橘亦带马步六营从斜径刺入，三路合围，擒斩颇众。刘连捷乘贼战败，遂于筲箕山抢筑营墙。彭毓橘驱贼至七八里外，仍回驻迎珠塔下。十八日，萧庆衍率师来会，遂于十九日进次洪家山，轻骑至望城冈履勘形势，遥见贼于巢湖口岸，跨水为垒，水际密排贼划，阻我进兵之路。成发翔、曾泗美会督澄海、清江、左、右四营，决开圩埂，灌水入圩，更凿圩内大堤将移舢板以入巢湖，贼乃增垒塞堤，百计挠我，卒不得逞。二十日，萧庆衍、刘连捷两军拔赴望城冈，未及下寨，贼即拥众渡河，成发翔俟贼半渡，令各水营由决口飞桨进圩，由圩达湖，抄过贼后，贼方逡巡却顾，我舟师已横截圩中，万炮齐轰，断其归路。成发翔、曾泗美等又分水勇乘势登陆，四出痛剿，贼酋萧主将枭悍绝伦，左营裨将李宏试缚而斩之，群贼夺气，不知所为。我军水陆交攻，袭破二卡一垒，垒中垒外积尸若皇，罕有脱者。此四月十六日大战筲箕山，二十日逼扎望城冈，堵剿获胜之情形也。
望城冈既扎定，则巢县之南，贼无窜路，陆师可薄城而营，水师亦可绕湖而阵。二十一日，彭毓橘由迎珠塔拔队进扎东门外之窑庙地方，萧庆衍拨军护之。次日，水师成发翔、唐敏义从南堤入五联圩，转攻西门，张锦芳攻五联圩堤上之石卡，曾泗美、喻俊明同攻东门石垒，并约陆师彭毓橘移逼城根，扬队搦战，贼据城垒，矢石交下，我军且却且前，相持竟日。二更后，水师环堤猛击，悉焚湖中贼划，毁其浮桥，火球横掷入垒，火箭飞射入城，喧声鼎沸。刘连捷亦自河南飞骑驰至，共破窑庙沿河六石垒。垒贼竞向东门进城。曾泗美、喻俊明即蹑踪从东门而入，成发翔等从南门攻入，适鲍超亦派数营自庐郡西来，遂于二十二夜克复巢县。二十三日鲍超由柘皋督军出清溪镇击贼，胜之，略地而东。是晚，萧庆衍亦截尾贼于林台圩，旋合刘连捷、彭毓橘等营，渡河前进，于二十四日与鲍超会师含山，而贼已宵遁。鲍超、萧庆衍等以贼去未远，星夜往袭和州。比入州境，天甫曙也。但见贼旗靡乱，不绝于道，而水师成发翔约驻泊针鱼觜之杨占鳌已驶入和州港内，城贼逃遁不及，半聚垒中，鲍超、萧庆衍与水师环垒急攻，贼大怖，出垒乞降，尽释胁从者，而斩其头目以徇。于是各整部伍入城少息，所获遗谷甚多。此二十二日攻克巢县，二十四、五等日连复含山、和州之情形也。
臣等查贼渡北岸，由和州而含山而巢县，力争要地坚踞数月，意将西窜鄂省，北犯淮甸，掣动上游之全局，冀解金陵之重围。幸仗天威，大彰挞伐，四日之内，迭下三城。从此进取江浦、九洑洲或可翦其枝叶，图拔金陵。此次苦战数月，记名提督江南京口协副将成发翔，功绩最伟，应如何优加奖励之处，恭候圣裁。按察使衔记名道彭毓橘，请赏给勇号。记名提督萧庆衍，请赏给提督应得封典。记名总兵张锦芳、副将李宏试，均请赏给勇号。副将曾泗美，请交军机处记名，遇有总兵缺出，请旨简放。总兵衔副将刘长槐、朱吉玉、赵太和，均请以总兵记名，请旨简放，并赏加提督衔。副将唐敏义，请赏加总兵衔。其馀出力人员容臣等查明，择尤酌保，吁恳恩施，以资鼓励。至力战阵亡之花翎副将衔参将陈邦荣、杨继隆、傅堂春、花翎游击郑桢祥、蓝翎游击刘春福、都司丁文彬、蓝翎守备张彪、蓝翎外委屈传芝、颜隆许、李连胜及因伤身故之花翎副将黄福田、花翎游击潘宏胜二员，均请敕部分别从优议恤。所有官军水陆会剿，迭复三城缘由，谨缮折由驿五百里具陈，伏乞皇太后、皇上圣鉴训示。谨奏。
近日军情片 同治二年五月十二日
再，近日军情。南岸曾国荃一军，自克雨花台石城及南门外各垒后，汛地愈广，防兵愈单，抽调金柱关守兵千人移扎金陵，又调回彭毓橘一军回顾老营，仍留刘连捷步队、杨镇南马队随同鲍超进攻江浦、九洑洲等处。其芜湖、金柱关、宁国、湾沚、西河、东西梁山、青阳、南陵、池州一带，节节布置，均尚稳固。五月初三日，太平、石埭之贼分窜茂林，泾县守将易开俊督队迎剿，歼毙盈千。徽州自四月肃清后，近无战事。其窜江西之黄文金等股，在鄱阳、浮梁境内，屡为官军所败，现在斜趋都昌、湖口等属。李榕一军，于端午日破贼于彭泽之项家山，初七日进援湖口。综计饶州、九江各属，水路有刘于浔、孙昌国、左光培、丁义方等营，陆路有段起、李榕、席宝田、王沐、韩进春等营，而刘典又自徽州赴饶，闻江忠义亦将自湖南赴浔，水陆兵力会萃数万，当可驱贼出境，不使深入腹地矣。苗逆攻围寿州，绕城筑垒数十座，周以长濠，城西滨淮一路，环列炮船，帆樯如织。蒋凝学、毛有铭援寿之师，于四月二十七日进扎九里沟。二十八日之战，虽破牛尾冈三垒，而我军伤亡颇众，官弁阵亡至二十四人，士气稍沮。臣已飞催成大吉由湖北迅赴三河尖，为西路之援应；并檄周宽世由桐城驰赴六安，分扎州城及谢埠、马头集，保蒋凝学等之后路。又以长淮千里，并无得力水师，饬派李朝斌带太湖师船十营赴沪，调现驻沪上之黄翼升带淮扬师船六七营，由洪泽湖入淮，一则各归本汛，仍符奏设水师之初议；一则驶至五河以上，扫清浍、涡、淮、肥、汝、颍诸巨川，俾苗逆不得尽收水滨之利。惟寿州城中，仅五百饥疲之卒，无升斗续进之粮，累月苦守，危在旦夕，赴援之陆师既不能并力冲入，续调之水师又不能克期来会，诚恐要地难保，无以慰州牧毛维翼等倒悬之望，忧灼之馀，弥增愧歉。除各路战状分案续报外，合先附陈梗概，伏乞皇太后、皇上圣鉴。谨奏。
攻克江浦浦口九洑洲江面一律肃清折 同治二年五月二十七日
奏为水陆各军会克江浦、浦口二城，草鞋夹、燕子矶等数隘，并力破九洑洲一关，江面一律肃清，恭折驰报，仰祈圣鉴事。
窃自巢、含、和三城相继攻克，旋破雨花台等处石城、石垒，臣等于五月十二日陈奏在案。厥后鲍超与萧庆衍、刘连捷等，在和州息军数日。正拟席卷东下，迭据探报，贼中以雨花台连破石垒，恐官军大举攻城；又以昆、新既克，恐沪军大举围苏。李秀成与诸伪王纷纷改图，议由江北返援，近救金陵，远救苏州。于是天长、六合、来安等处次第解围，群丑南渡，而贼之分踞桥林、小店者，亦于五月初五日冒雨掠舟纷纷抢渡，江面人声喧阗不绝。萧庆衍度江浦、浦口各贼股将无固志矣，乃遣骑队袭之。行未中途，闻浦口之贼先已弃城遁走，江浦之贼献书诣营乞降。鲍超、刘连捷察知其诈，于初九日引军疾进，萧庆衍出乌江与各水营会师约战。适李朝斌统太湖水师将赴沪上，亦于是时道出金陵。初十日，李朝斌派部将邬桂芳、李助发、江福山等师船，由大江冲卡先驻浦口，以扼忠酋馀党之未渡江者。臣玉麟自率定湘、澄海、清江三营，臣岳斌自率亲兵左后、护卫等营，并调正中、副后、副右、亲兵前四营，同入内河。讵师次江浦，而贼又闻风宵遁。遂会合陆师，将江浦、浦口一并收复，仍沿途追剿，抄过逃贼之前。贼正窜并九洑洲，洲上伪城之贼不纳，我舟师截江围击，贼不得渡，争向芦苇中骇窜，不知丛苇密处水深丈许或数丈，昔道光年间备夷之濠，张国梁御贼之濠，又群贼历年添修之濠，沟港纵横，人马纷逐，一蹴即溺，死者骈积以数万计。至十一日，馀贼饥啼江边，既为新开河所隔，不得仍回北岸，又为大江所阻，不得径渡南岸，各水师分队登陆，尽日轮攻，撄刃就戮者半，堕江自沉者半，惟新中营副将邬桂芳飞桨前驱径夺洲隘，中炮死之。此五月初十日，克复江浦、浦口两城之情形也。
二浦既复，我军将有事于九洑洲。曾国荃乘夜至新江口，与臣玉麟、臣岳斌会勘。该洲在惊流急湍之中，高峙伪城，巨炮层列，对岸有拦江矶、中关诸石垒，又有草鞋夹、下关、七里洲、燕子矶十数坚垒，贼舰、贼划与为倚护，断非陆师所能飞越，亦非水师所易猝攻，计莫如先取南岸数隘，庶撤其藩篱，而九洑洲乃有下手之处。十二日，派丁泗滨、许云发、杨明海、胡俊友等四营为头队，从下关进。派喻俊明、唐敏义、陶树恩、严定国、罗宏裕、杨占鳌等六营为二队，从草鞋夹进。更派彭楚汉、傅敏才、颜海仙、张锦芳等为三队以应之。臣岳斌仍与李朝斌往来督战，臣玉麟亲督成发翔、任星元两营据九洑洲上流，作欲攻不攻之势，使洲贼不暇兼顾南岸。调派既定，十三日天未向明，丁泗滨、喻俊明、彭楚汉等乃循南岸飞驶而下，将逼贼巢，贼竟万炮齐轰，猝不得近其垒。我军预以枯荻灌油纵火江上，先焚其舟数百，贼舰一时俱烬，众勇乘势薄垒，有缘墙而上者，有从炮眼中抢险而入者，遂平下关、草鞋夹八贼垒，移师转向中关。该关内倚小河，外滨大江，水流箭急，师船不能上驶。胡俊友舍舟遵陆，突出垒下方，将一跃而登，忽为枪子洞腹，遽殒于阵。陶树恩、许云发愤极搏战，复裹重创，士卒亦损折过众，回军暂息。乃于次日分兵袭破燕子矶，杀贼毁垒而还。此十三、十四等日迭克下关、草鞋夹、燕子矶三隘之情形也。
先是，臣岳斌询诸土人，知江滨丛莽中有堤埂一道，可达九洑洲贼濠之外。至是商令陆军刘连捷、杨镇南数队，由堤埂缺处凫水而进，派彭楚汉、傅敏才、颜海仙三营从洲尾攻上，派张锦芳、成发翔、任星元三营由洲头攻下，派喻俊明、唐敏义、严定国等及李朝斌所部之李助发、周正林、江福山等营，各驾舢板，绕洲奋击。另饬丁泗滨、罗宏裕、杨占鳌等，由南岸分领水师，直趋中关。十五日昧爽，两岸并举，人人皆殊死战。贼之在中关者，自恃附城为垒，卒不稍动。其坚踞九洑洲者，下有贼划，上有伪城，千炮环轰，片刻不息，又于东、西、南三路分伏洋枪悍队，伺间出击，损我精锐，几不可以数计。彭楚汉、唐敏义负创角战，誓得此隘而甘心。战至日晡，贼少怠矣。乃于初更时谋之成发翔、喻俊明、颜海仙、张锦芳等，乘月色昏暗中移船潜近贼垒，会西南风大作，众军以火箭攒射，立焚水中拖罟数只，风引火猛，燃及洲上卡房。喻俊明、李朝斌麾军直上，成发翔、任星元、张锦芳在左，彭楚汉、颜海仙、唐敏才在右，各率弁勇，大呼升岸。丁泗滨亦自中关鼓桨而来，跃过重濠，肉薄齐登。前锋既殪，后者更进。逾者被戕，践尸复登。竟以二更后越墙扑入，聚歼群丑，无一脱者，遂夺九洑洲伪城一座，并获大炮数百尊，牛马旗械无数。此又十五日力克九洑洲之情形也。
臣等查九洑洲为大江关键，与金陵相掎角，实逆首所必争之地。幸赖天威震叠，夺此要隘，北岸尽为我有，长江一律肃清。从此围攻金陵，较有把握。诸将士酷暑鏖兵血战至五昼夜之久，伤亡至二千馀人之多，实亦可嘉可悯。此次尤为出力之提督衔浙江定海镇总兵喻俊明，浙江黄岩镇总兵丁泗滨，记名总兵彭楚汉、杨明海，均请交军机处记名，遇有提督缺出，请旨简放。彭楚汉一员，臣国藩曾于堪胜水师总兵案内特保，应请先擢总兵实缺。记名提督浙江处州镇总兵李朝斌，因赴沪之便，竭力助攻，应如何加恩之处，恭候圣裁。记名提督江南京口协副将成发翔，前于克复巢县案内推为首功，此次应如何酌奖，仍候圣裁。总兵衔副将杨占鳌、李助发、严定国，副将颜海仙、罗宏裕、傅敏才、周正林、李宏试，均请交军机处记名，遇有总兵缺出，请旨简放；杨占鳌并赏加提督衔；李助发、颜海仙、罗宏裕、傅敏才并赏给勇号。记名总兵张锦芳，请赏加提督衔。已保总兵衔副将唐敏义，请赏给勇号。副将衔参将许云发、陶树恩，均请以副将尽先补用，并赏给勇号；许云发并加总兵衔。游击江福山，请以参将尽先选用，并加副将衔。其馀出力人员，可否由臣等专案奏奖，出自天恩。至总兵衔副将邬桂芳、副将胡俊友力战捐躯，深堪悯恻，均请照总兵阵亡例从优赐恤，以慰忠魂。此外阵亡各员弁，容俟查明汇案奏恤。所有官军克复各城隘及九洑洲缘由，谨会同大学士湖广总督臣官文、江苏巡抚臣李鸿章、浙江巡抚臣曾国荃，恭折由驿六百里具奏，伏乞皇太后、皇上圣鉴训示。谨奏。
近日军情片 同治二年五月二十七日
再，近日军情。寿州一城，苗逆围攻如故。蒋凝学、毛有铭等于五月十三日毁东皋峰逆垒数座，该逆续调悍党增修多垒，意在以长围久困。城内米粮久罄，杀马食士。闻苗党有夜棹小舟运麦八石以济城中者，可知从苗之心亦不甚坚。臣现檄周宽世四营扎迎河集及四十里铺，保蒋凝学等之后路。成大吉于十四日在麻城之宋埠拔队，亦令并援寿州，以厚兵力。其滨江一带，自九洑洲攻克后，留萧庆衍驻江浦、浦口，以固北岸之防；派鲍超渡江进扎孝陵卫，以合金陵之围。十四日，吴坤修、万化林等水陆剿贼，破杨四渡六垒。王可陞、何绍彩、周万倬等并在裘公渡、雁翅斗门连破七垒，遂收复金宝圩，距芜湖、金柱关百里内已无贼踪。西河、湾沚各防，亦均稳固。宁国守将刘松山，先于初八日赴泾县，与易开俊会剿湾滩、大坑之贼，获一胜仗。十六日伪襄王、奉王等股，一由章家渡扰及丁村，一由大坑逼犯泾县。易开俊分队出击，力战却之。其青阳守将朱品隆既破梅林两卡，又毁陵阳镇四垒，直薄石埭城下，屡攻未克，回军仍驻青阳。徽州、岭防近无战事。饶州、景德镇一带，刘胜祥于十二日获一胜仗，刘典、席宝田于十四、十五日各获胜仗。李榕抵湖口后，因病卒太多，贼势太众，尚未接战，俟江忠义到湖口，与饶军两路并进，江西各贼股必可悉就驱除。臣当檄江忠义、李榕、席宝田等各率所部，自石、太渐进东坝，则攻取金陵老巢较有把握矣。然金陵城大贼众，诸酋目眷属资财萃聚于斯，洪逆老于戎事，又留伪忠王不援苏州，共守金陵，断无轻弃之理。必须力断接济，仿照昔年攻九江、安庆之法，严防江路，禁截贼粮，则百馀里之城，数十万之贼，专恃肩挑陆运，势必不给，数月以后，当有因饥内讧之事。查前此长江上下轮船，与红单师船均不免暗中济贼。除红单船一项，由臣设法查禁外，轮船往来剽疾，稽察尤难，应请旨敕下总理衙门，照会英、法各国公使，于金陵未克以前，不得在该城外停泊轮船，庶该逆城孤粮绝，不至又成持久之局。所有近日各路军情，合先附陈大概，伏乞圣鉴训示。谨奏。
卷之十九
覆陈金陵寿州军情折 同治二年六月十二日
